【LC】灯

#鲁鲁修x他老婆c.c.

#文章这种东西你要是写长一点就会发现,欸,写段子是真的快乐很多,一写长了就容易跑偏,跑偏就要改,改来改去容易头秃

#头秃我也写,管他的

#这阵上头的劲儿还没过,妈呀,LC什么假酒这么厉害


————LC酒厂欢迎您————





    鲁鲁修初次体会到留在永恒停滞的时间中那种孤寂而怅惘的情绪,是在电视上看见了故人的子孙,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声音、甚至相似的神态,让人不得不佩服基因的强大力量,不由嗟叹命运的魔幻,原来他已经老了,却又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一日被长剑刺穿时所站的高台。


    他依然站在那里,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c.c.和他,站在那里看着人们往遥远的、很遥远的地方去了。


    c.c.从他的细微的表情看出他此时微妙的心态——太过于熟悉对方的后果就是无论愿意与否,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秘密,除非是有意给对方留一些余地——显然此刻c.c.并没有这个打算,她揶揄地笑看着鲁鲁修,“嫉妒了吗?”


    “什么话。”还是魔女有本事,几个字就能把他从奇怪的思绪里拉出来,他声音里含着无奈,“这都要拿我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很正经地问你。”c.c.从沙发上爬起来,跟往常一样,她总是懒洋洋地将沙发占住,或者趴着,或者躺着,让鲁鲁修只能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


    她滑下去与他并肩坐在地毯上,他此时是支起一条腿的姿势,c.c.将下巴搁在他膝盖上,腰肢微微下压,身体以一个柔韧的弧度拧着,眼睛慵懒地望着他,像一只顽皮又娇气的猫。


    “我还真的没有问过你,对于自己不会再长大,不会拥有后代,从生理上完全无法变化的感受是怎样的?”


    “我又不会怪你,事到如今,你问这些干什么?”鲁鲁修自然而然地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好奇吧。”她的面容很难用沧桑去形容,然而这时候c.c.的笑容确实称得上苍老,她笑一下,目光从另一个时空投了过来,模糊而迷茫,“我已经不记得我那时候是什么感觉了,我只记得很痛很痛,我哭了很久,然后……嗯,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白又自然地谈起自己那段不太愿意回忆的过去,鲁鲁修再次抚过她的发顶,掌心多停留了一会。


    过了好一阵,他才回答,“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不能改善体质也挺不方便的,我知道自己体能不好。”


    他的表情像个倔强不服输的小孩。


    严格来说,他们的身体并不是完全不能变化,例如每天都吃很多很多东西,也是可以胖起来的,但是一旦停止这种疯狂进食的状态,不需要另外做运动或者节食,很快会瘦回去,就好像code强行为他们的身体设定了一个状态,包括衰老、外力伤害在内的一切因素都无法修改这个状态,哪怕在一定时间内造成变化,也会被强行修正到原来的状态。


    c.c.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那你想要个孩子吗……别瞪我,我认真地问你,我知道你对查尔斯和玛丽安娜这对父母的感觉不会有多好,但很难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后代吧?哪怕只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她今天也不知道是兴致忽起,还是跟鲁鲁修待得久了,话题说得差不多,终于要说起这个方面。


    毕竟岁月枯燥,两个人相处得再默契也是需要语言沟通的,说完了一个话题,自然要找下一个话题,他们如果只是平常夫妻,大概早过了说这个的时候,现在说起来还算是晚的。


    鲁鲁修古怪地看着她,“你能生?”


    c.c.反问,“你觉得我能?”


    “那你还问我?”他脑袋往后仰靠在沙发上。


    “假定的状况下,就像你说的,事到如今,你我非要强求一些注定没结果的事情也没什么意义。”


    “假定我们是普通人吗?那问你自己,我是男人,男人怎么生孩子?”鲁鲁修保持着仰躺的姿势,目光投向天花板,手指却摸到了c.c.的发梢,打着圈玩了起来。


    c.c.被他气笑了,也绕得有些晕,“不是,我在问你你对后代的问题怎么想,你怎么……”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懂自己在问什么?三番五次把这个话题拉回她身上的原因是,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除了她以外其他的解法。


    c.c.停住,像是忽然意识到刚才鲁鲁修话里的意思,金色的眼睛睁得浑圆。


    鲁鲁修也纳闷,“你究竟想说什么?难道在担心我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指责你把我从那个世界带回来?”


    无聊的事。他是这么定义的。


    他低头望向哑了半天的少女,发现她似乎有点儿呆呆的。


    c.c.张了张口,眼神空荡荡地,如同在做一段无关自己的科普讲解,“其实你也发现了……我不能生育后代是因为code会‘重置’我的身体状态,但是就像我们受伤时流出身体的鲜血不会再被身体收回去,你……如果你喜欢小孩……”


    “停。”鲁鲁修愈发莫名其妙,直觉这段对话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打断了她,将她从自己膝上拽起来,动作有些粗鲁地撩开她的额发,在她脑门儿上摸了摸。


    “我觉得你应该是不能发烧的啊……”边摸边小声叨念。


    c.c.挥开他,眼神重新凝聚,这一刻她脑海里过了千万个画面,有她自己兵荒马乱的童年,跪倒在主人面前祈求活下去的机会,有这一生中见过的无数平凡的人类的家庭,争吵与欢笑像是旋转着的硬币两面,不断交替出现,有幼年的鲁鲁修在玛丽安娜怀中打哈欠,旁边的查尔斯甚至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表情,还有鲁鲁修小心翼翼抱着妹妹娜娜莉时脸上宁静的笑容,然而面上不过轻轻吐出一口气,“算了,我同你计较这些做什么,现状无法改变是既定事实……”


    “不,也不是这么说,虽然有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能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觉得硬要从我们两个之中找一个对孩子有兴趣的应该是你,有兴趣是好事啊,我倒不是没有信心,不过日子太长,会倦怠是很正常的,如果你觉得有什么让你感到开心的事情,不妨去做。”这次换成鲁鲁修起了兴致,他回想起对于自己来说不甚光彩的那段时光,自己像个无知的孩子一样依赖着她,她给予自己的耐心与守护,恍然间想到c.c.是一个很多面的人,她大多时候是跟他拌嘴的魔女,但她的性格里有很多柔软细腻的部分,她原本就是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女性,只是她若将这份温情赋予每一个相遇的对象,漫长的岁月与无尽的离别早就把她逼疯,用任性与高傲的表皮来应对,令她能够轻松一些。


    可现在不一样了,至少c.c.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也不再是嘴上说说什么不再让她孤独的承诺,说来这还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哪怕当时多么真诚地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说着魔王与魔女的使命,那些太好听的话,其实他们彼此都明白,二人的结局只有可能是鲁鲁修依然先c.c.而死,留着她继续独自面对漫长的生命,或者c.c.将code交出,她便永远地解脱了。无论哪种结局,他们注定无法完成那个美好的承诺,反倒是如今,看似一个充满命运造化与魔女的任性的结局,他们得偿所愿。


    他得偿所愿。


    “你想养个孩子吗?”鲁鲁修问这个问题的表情基本上跟问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差不多。


    c.c.觉得自己脊梁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瞳孔缩紧,警惕地瞪着鲁鲁修,“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她膝盖缩了缩,似乎有站起来逃跑的想法,鲁鲁修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又没怎么你,跑什么?我只是想……反正geass和教团的问题也解决了,我们两个活着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难道不浪费吗?”


    c.c.浑身不自在,有种被读了心的错觉,与他对望,看着他盈盈的眸光,就仿佛被看穿了。


    “你要干什么?”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既然喜欢,我们也可以养个孩子,去领养一个就好了。”他依然在用那种今天天气很好的语调说话。


    这让c.c.有些慌了,鲁鲁修对人命的态度一向有些奇怪,可以说是一种上位者偏差,他比谁都知道生命的重量,但必要的时候,比谁都能残忍地下手终结一条生命,哪怕这条生命属于他自己。


    因而当他谈起要负担一个生命,c.c.的反应是,“不要,我不想要。”


    鲁鲁修似乎能猜出她心中所想,轻轻叹了口气,“你紧张什么?虽然今天之前我没想过这件事,但不代表我不能从现在开始想,做父亲和母亲也不是那么可怕吧?而且又不是立刻就要做一个草率的决定,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听到“父亲和母亲”,c.c.更是浑身一凛,除了不可思议,只能感到不可思议,相识这么多年了,她做梦也没想过能从鲁鲁修嘴里吐出这种词汇。


    他应该是什么样的形象?少年般的面孔,细长的眉线与秀美的下颌还没有完全形成成年男性的硬朗,眼眸里却藏着超越年龄的阴鸷的神色,撕开温和的伪装用残忍的眼神望着敌手,目光如同有实质的刀刃抵在对方眉心,唇色太淡了,显得苍白,也因此美得脆弱,他强大又脆弱,锋利而隐忍,这样的一个人,又跟那些温情的词汇有什么关系呢。


    在他短暂的、作为“人”的生命里,温情的回忆也远比鲜血与硝烟要少。


    c.c.难以将他与家庭的概念相连,毕竟她自己也不曾经历过正常的家庭生活,说到底,他们两个的童年都是残缺的,又有什么能力支持起别人的。


    她摇了摇头,“这不合适,魔王和魔女考虑这样的问题,说出去像话吗?”


    不想这么一句直白的拒绝都能被他抓到重点,c.c.对上了他狡黠的笑眼,“你说不合适,就是不说不喜欢。”


    见她依旧抿着嘴不说话,鲁鲁修故意照着往日拌嘴的模样对她做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当时你养着我的前任,哦对,那个叫毛的愚蠢男人,把他从小孩一直养大,可是开心得不得了呢,现在同我在一起倒是不愿意了,看来你不是喜欢小孩,你喜欢他啊。”


    “你说什么?”c.c.养了几百年的脾气都挡不住火气噌地冒了上来。


    他气死人的功夫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优秀,就算c.c.心里明白他这是在激将,还是不由自主地冷笑,“呵,用这种方法达成目的,你还真是一个卑鄙的男人啊,我姑且承认自己喜欢你的前任,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当然不是真心话,她甚至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在意,他最是有自信,没有自信也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强大心志,但凡他想要的,他一定会夺过来,哪怕是这个世界,他不也夺过一次了。当年他做的第一件让c.c.感受到他果然是查尔斯和玛丽安娜的儿子的事,就是从毛的手中将她抢回去,这种强行逆转命运也要让事情照着自己想象去发展的性格,不愧是布里塔尼亚的皇室成员,傲慢、狂妄、却拼死也不服输。


    多数时候c.c.觉得他把自己藏得够好,只有少数时候他露出尾巴。


    他不允许自己的掌控下有人不按他的想法去行动,如果geass是愿望的体现,她渴望被爱,鲁鲁修天生喜欢控制别人。


    而她一直都是例外,他控制不了她,所以对她格外着迷。


    c.c.偶尔会意识到这点,然后觉得沮丧,她既然渴望被爱,大概也是性格里有惶恐与自卑的缺陷,于是会矛盾,一时想违背鲁鲁修的意愿,试探他的底线在哪,一时又担忧他对自己的兴趣不过是这种无法掌控的刺激感。


    她时而顺从,时而逆反。


    这时便是逆反的心理掌控了身体,对方明明是想让她开心,她偏要捂着自己真实的想法。


    鲁鲁修弯唇微笑,“我知道你去过镇上那个福利学堂,说是福利学堂,跟孤儿院也没什么区别,你不是想领一个回来?我发现你这个魔女很喜欢养成系,终于看腻了我,要挑一个新的了吗?”


    c.c.炸了,越生气脸上的表情越平静,金色的眼眸沉如深渊,只是声音兀地拔高了好几度,“Lelouch·vi·Britannia!”


    他火上浇油般继续笑,“叫谁?我是L.L.呢。”


    这是鲜有的,c.c.没能争过鲁鲁修的时候,没成为恋人关系的时候鲁鲁修其实已经很迁就她了,给她买东西也好,替她收拾衣服房间也好,总之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拿c.c.没办法,偏生每次看着c.c.理直气壮的脸都只好哑火,说不过她就自己跟自己生气,气着气着也没脾气了,但凡她想要,能答应便答应。再后来他们变成了恋人关系,他更对这个女人没有丝毫办法,自动自觉地承担着照顾c.c.日常起居的任务,他安慰自己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在照顾妹妹时已经把这个技能点满了。


    他总是嘴硬地说这是因为要还给c.c.恩情,又心里悄悄承认亲密的人会潜移默化地加深自己的性格对对方的影响,说是傲娇也好,口是心非也好,他们两个在这点上越来越相似。


    c.c.沉默了下去,似乎默许了鲁鲁修的提议,然而接下来她神色恹恹,也不太愿意跟鲁鲁修说话。


    还是生气了啊。


    鲁鲁修感到好笑,天天强调自己经历过的年月,还经常以“我活了这么久”作为一句话的开头,在相处了这么多年以后,竟然比以前还要任性娇气。


    该说他宠坏了一个几百岁的小女孩?


    也不是。


    她可贵的地方不正在无论过了多久,内心都还住着一个鲜活勇敢的少女,她以前对鲁鲁修说是他令自己感觉活着,鲁鲁修一直想告诉她不是那样,与他无关,她确实精彩而灿烂地活着。她会因为对方铭记自己的真名而流泪,为世界的美好而感动,为守护同伴而努力,哪怕对于不死的她来说,世界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她有一万个理由憎恨世人,他们折磨她、孤立她、欺骗她、令她百年无法安生,可她依然愿意为之付出牺牲。


    她的人生,并不比破坏世界又创造世界的zero黯淡,她那样绚烂夺目、闪闪发光。


    她并非自己说的那样如同行尸走肉,也不是鲁鲁修在拌嘴的时候说的苍老的魔女,她是永远耀眼迷人的女孩。


    “谁叫你就吃这套?如果不这样跟你说,你绝不会松口,真希望你坦诚点,如果想要什么,就像你想吃披萨那样直接对我说就好了,我不会笑你的。”后来他订了披萨来哄c.c.,他们像无数平凡的恋人一样,为小事争执又和好,他对着冷脸的女孩说些好话,讨好地亲了亲她的手指。


    c.c.抢过来遥控器,决定剥夺鲁鲁修晚上看电视的权利,嘴里咬着披萨,坐没坐相地瘫软在床上——原本鲁鲁修严令禁止她在床上吃东西,今天也顺着她了。


    她声音里含着狠劲,“想要你的命。”


    “那种没用的东西,不是早就给你了吗。”他的声音透着无奈,拍了拍女孩的脑袋。


    c.c.知道他其实想碰的是她的额头,那里有个与他脖子上相同的痕迹,是诅咒,也是祝福。


    注定只有彼此能相伴一生,但即使有一日相看两生厌,也无法逃脱的束缚。


    说什么后代、孩子、或者会出现在彼此生命里的其他人,再美好的设想,再亲密的联系,全都是过客。


    如今连曾经的故人、血脉相连的亲人,也都是无法追忆的过往。


    只剩下彼此。


    他是不是也彷徨失措过,不知道这漫长的一生,该用什么来保持活着的状态,来提醒自己,他们还拥有对方。


    她终于不再计较。




    最后还是没能领回来一个孩子。


    即使有承担这个孩子人生的责任心,也没有让这个孩子面对着永远不会老去的父母的勇气。


    何况这并不公平,他们距离“平凡的人生”还是太遥远了,不应该强迫普通人接受如此特殊的他们。


    不过c.c.找到了想做的事情。


    嘴上说着讨厌鲁鲁修万事都掌握在手里,恨不得把人心吃得死死的,还由不得别人不从的变态心理,该承认他在掌握人心上有一套的时候还是该承认。


    他说对了,c.c.对人类幼崽的抵抗力很低,原理是经过数百年的体验,比起复杂的成年人,面对单纯的孩童时她会更愉快。


    狭义上的解释就是她喜欢小孩。


    每周她会去福利学堂做一天义工。


    她找到了想做的事,鲁鲁修当然支持,他会像送她去上班和接她下班一样陪她来回于福利学堂,中间他就去镇上的咖啡店坐着,打开手提电脑接工作。


    隐居和完全放弃正常人类的生活是两回事,哪怕是当年的布里塔尼亚暴君鲁鲁修也是需要工作养家的。他在网络上做别人的国际象棋陪练,这些年他下棋的本事只会比当年那个永远先移动王棋的少年更好,而且也学会了收敛锋芒,应对不同的对手有不同的方式,跟他下棋很有学习意义,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甚至包括职业选手,现在他靠下棋的收入就已经很可观了。


    c.c.原本心安理得地被他养着,可日子过得无趣也是事实,在鲁鲁修工作的时候,她只能自己跟自己玩,看看电视或者书籍,偶尔去外面散散步。


    这是一个契机。


    即使明白永远也回不到“平凡的人生”,这一刻也可以尽情地体验一下生活的乐趣。


   福利学堂最新哄小孩听话的句子是:乖孩子会收到周六的哥哥姐姐带来的幸福。


    幸福——糖果和点心的别称。


    目前鲁鲁修对小孩的感觉维持在一个不讨厌也不喜欢的程度,但他做的料理好像还挺受欢迎,于是经常做些吃的带给孩子们,偶尔也和c.c.一起陪他们玩一会。


    c.c.教孩子们画画,为了感谢带来好吃的点心的哥哥姐姐,孩子们会把他们画成王子和公主、勇士和美人或者魔法师和精灵之类常见的童话搭配。


    对此c.c.拿出来嘲笑鲁鲁修,手指点了点蜡笔画上黄灿灿的小皇冠,“你看,小孩子的直觉是最可怕的,你真的是个王子……哦不对,王子给你降级了,你是个皇帝呀~”


    “呵。”鲁鲁修意味不明地发出笑声,大概算是冷笑,不过他的表情尚保持着温和平静,正低头耐心地给马铃薯削皮,“看你最近在福利学堂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有句话先提醒你,不要太相信小孩,其实他们比你想象得邪恶得多,因为不知事,是非的界限比成人模糊多了,比如这个送给你画的小孩,我记得她叫安杰,她应该是希望你能够领养她的,为了多出现在你面前博得你的好感,她会用糖果贿赂年纪小的孩子,在你陪他们玩游戏的时候,那些还不懂争宠的孩子会因为她送了糖故意躲在远处,而她可以跟你坐在一起。”


    这份作为回礼的画纸被c.c.贴在了冰箱上。


    “我知道,但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那并不是恶意,只是求生的本能,你在很小的时候不也学会了算计大人,为了自己和娜娜莉的安全。”她漫不经心地接话。


    鲁鲁修削完了一个马铃薯,开始削第二个,在这种家务活上他居然相当传统,没有购买便捷的厨房用具,而是通通用一把刀解决,削皮对于他来说大概还是个养气的过程,他有点强迫症,皮要不断才好看。


    “说起来,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会泼冷水吗?”c.c.过去趴在他肩上,对着他的耳朵说话,吐出来的气息让他发痒,手一颤,马铃薯皮断掉了。


    “有。”他只停顿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继续削皮,“但是我比较中二,自我意识过剩,无法停下泼冷水的脚步。”


    c.c.惊讶地抬头,重点跑偏,“你知道中二什么意思?!”


    鲁鲁修有种被看不起的错觉,扭头瞪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


    “你居然还承认了。”c.c.像是重新认识他一样,掰着他的脸让他转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身高差的关系,尽管c.c.没有太过分地去勒住他的脖子,鲁鲁修依然被捧着下颌拽得弓着腰,他手上还拿着刀和食材,不想把刀尖对着面前的人,手就必须拧向身侧,整体姿势十分别扭难受。


    他斥道,“放开我,今晚还吃不吃饭了?要不你来做!”


    c.c.放开他,“你还知道什么?跟我说说。”


    “你说背后那帮人怎么形容我?”鲁鲁修得以继续手里的工作,马铃薯之后是蘑菇,他一个个切成厚片,手里动作利落,眼睛转了一圈,回忆道,“做皇帝的时候应该是说我是疯子、变态,之前黑色骑士团时期就太多了,传我长相奇丑所以戴面具,说你是我的情妇,说我有奇怪的性|癖,还有什么?太多了不记得了。”


    c.c.叹为观止,“你怎么会都知道?”


    鲁鲁修皱眉,“我又不聋不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吧。”


    “所以你也是知道那么多女孩都喜欢你咯?夏莉、卡莲,满打满算加上神乐,娜娜莉也挺喜欢你的,虽然应该没有超过兄妹的范围,但面对你登上皇位时的背叛,她展现出来的愤怒比对兄长的失望更深一些,也不奇怪,考虑到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异性,大概是她恋情的启蒙和基准吧,欸,米蕾娜也算一个吧……”


    猝不及防,鲁鲁修在反应过来前明智地闭紧了嘴巴。


    然后质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让她转到这个话题上?是接话的水平还不够高吗?


    c.c.看着他神色躲闪的脸,“你果然知道啊,那时候游园会一副不知少女心的傻模样,还要我给你解释,后来是怎么就明白了?”


    要不是说出来白白让魔女多抓住一个把柄,他真想吼她,“废话!自己体会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他是真的曾经体会过相似的感受,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的时候,一面跟自己说“就到这里了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这也是唯一的赎罪方式”,一面在触及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忍不住想跟她说更多的话,甚至想跟她道歉,“抱歉啊,还是失约了,明明说好不会再让你孤独”。


    他一直没告诉她,其实活过来最好的一件事就是不用做一个失约的坏孩子了,他知道c.c.被很多人失约过,他不想和那些人一样。


    “真是狠心啊,零之镇魂曲的最后已经发觉有些舍不得了吧,还是说走就走了。”他明明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c.c.却像是听到了一样,她踮起脚,下巴搁在男人肩膀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鲁鲁修迁就料理台高度微微的弯腰正好方便了她的动作。


    他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c.c.在耳边又笑出声,“不过我更狠心,想见你一面而已,就把你拉了回来,就当我们扯平了吧。”


    “谁要跟你扯平……”他的声音很轻,说完转身将女孩拥入怀中,侧脸蹭了蹭她的头发。


    比起更加亲密的各种举动,c.c.好像更喜欢他的拥抱,嘴巴再坏,抱着她的时候都要被看穿,他仿佛害怕惊走了她,又怕她轻易睁开了去,用力又不敢太用力,前后踌躇,连带着动作格外温柔。每一次都是这样,拌嘴什么坏话都敢讲,接吻也会更加放肆,只有拥抱,他永远小心翼翼。


    c.c.抬手也揽住他的腰,“真是不知好歹的小鬼,本来想跟你和解的。”


    他声音正经,微微震动的胸膛却泄露了笑意,“和解也不要,都和魔女做过交易了,坏事一两件记在案头比较合理。”




    福利学堂的孩子并不全是孤儿,还有各种原因父母暂时无法抚养的,例如安妮,父亲刚刚去世,家中负债,这种小镇上,母亲难以找到足以偿还债务并抚养孩子的工作,只好去更大的城市寻找机会,在她安定下来前,孩子只能寄养在这里。


    小洛克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母亲病重,父亲又必须工作赚钱给母亲治病,家里没有其他可以照顾他的亲戚,父亲就将他寄养在这里,每月来看他一次。


    他是福利学堂最小的孩子,才刚刚学会说话,因为父亲总在一个月最后的周末来,他的时间概念又处在相当基础的阶段,常常把周末来的鲁鲁修和c.c.与父亲混淆。


    鲁鲁修在第无数纠正这个走路都歪歪扭扭的小孩抓着自己的裤筒喊“papa”无果后,绝望地放弃了。


    “有什么不好?正好体验一下被人叫爸爸的感觉,话又说回来,你自己对自己的真实年龄有没有概念,在我的时代,你这是可以当祖父的年纪了,叫声爸爸你不亏。”魔女不遗余力地用这件事嘲笑他。


    “适可而止!”鲁鲁修弯腰把孩子抱起来,孩子还以为他要跟自己玩,咯咯地笑着挥舞小手。


    c.c.做了个鬼脸逗孩子,孩子又兴奋地叫着,“姐姐!姐姐!”


    “为什么叫你姐姐,叫我爸爸?”鲁鲁修相当崩溃。


    要不是孩子们都在,c.c.差点当场狂笑起来,“高兴一点啊鲁鲁修,多少年了,终于给了你个机会在称谓上占我一辈的便宜,多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啊~”


    “住嘴!”他恼羞成怒。


    c.c.得意地点了点小洛克的鼻尖,孩子扑腾着两只小短手要去抓她的手指,“爸……爸爸!跟姐姐玩!”


    鲁鲁修嫌弃地晃了晃手里这个稀里糊涂的小孩,“都说了不是你爸啊,你爸听见了该多伤心!”


    学堂的另一位老师正巧路过,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忍俊不禁,替孩子解释道,“先生受累了,这个孩子对时间和人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楚,其实他认得出您和他父亲不同,但是我们跟他说父亲周末会来,他就以为周末来的都是他爸爸。”


    说着她感叹了一句,“这个孩子也是可怜,都不会叫妈妈,因为没来得及学说话妈妈就重病卧床了,也没人教他。”


    鲁鲁修转手就把孩子塞进了c.c.怀里,“来,给你个机会,都认了一个爸爸不差一个妈妈,叫吧,这个是妈妈。”


    小孩诧异地看看鲁鲁修,又看看c.c.,他的信息处理能力有限,在鲁鲁修的长句子里只提取到一个字,“麻?”


    c.c.也诧异地看着他,“刚是谁说孩子的父亲该伤心了?现在别人的母亲也会难过的,人家父母双全,你收敛点。”


    老师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鲁鲁修理直气壮,“他先开始叫爸爸的,我又没逼他,叫我爸爸不叫你妈妈合适吗?”


    c.c.戳破他,“你害羞了吧?被小孩叫爸爸,你害羞了。”


    鲁鲁修瞪大了眼睛,声调都似乎与往常不同,“怎么可能?”


    眯了眯眼睛,c.c.敏锐地察觉他发丝间露出的耳朵,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她抿嘴笑着,“啊啦,耳朵红了呀。”


    “c.c.!你给我闭嘴!”这才是真正的恼羞成怒了,他吼她的表情跟许多年前在学校里看着她给自己添麻烦的少年重叠,完全没有变过。


    老师从c.c.手里接回孩子,玩笑归玩笑,该教的还是要教,更何况连她都能看出这位年轻男士的窘迫,她握了握孩子的小手,耐心地告诉他,“这是哥哥姐姐,爸爸妈妈要下周才来呢。”


    转头又对鲁鲁修和c.c.说,“您二位好看又心善,这样年轻还不急着做爸爸妈妈呢,以后有的是时间,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类似的话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或许最初还有什么特殊的感触,不过现在也都是坦然的,c.c.撞了一下鲁鲁修,声音揶揄,“是哦?‘年轻’的准爸爸?”


    鲁鲁修手肘回撞她,“是啊,‘年轻’的准妈妈。”


    回去的路上c.c.牵着他的手,指甲在他掌心里挠了挠,“被叫爸爸的感觉怎么样?”


    他用力握紧了女人作怪的手,不允许她乱动,回呛她,“跟你被叫妈妈的感觉差不多。”


    “啊,你不知道啊?”c.c.挑高眉梢,“对,我没告诉你,很多孩子……嗯,我是说你的前任们,在小的时候都叫过我妈妈哦……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落下一大截?”


    魔女得意洋洋,无数次将军的一棋。


    暗橙色的夕阳在院子门前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女人含着狡黠的笑意,金色的眼眸在暖色的光照下颜色更加饱满,而男人的表情精彩纷呈,眸色更似天际沉下去的墨蓝,黑夜将至,风雨欲来。


    他古怪地看着c.c.,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妈。妈。”


    他忽然弯下腰,肩膀毫不怜香惜玉地抵在女孩的腹部,轻巧地用力将她扛了起来,哪怕是惯常冷静的c.c.也忍不住呼出惊讶的一声。


    快步走过院子,走进屋子,走上楼梯,c.c.听见他轻微的喘息——果然体力还是不够好——然而他手上力道那么大,步伐也那么稳,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原来你喜欢这口啊,早说嘛。”把女人摔在床上,鲁鲁修微笑,心脏跳得很快,也不知道是运动量剧增还是兴奋。


    “妈妈?”他压下来。


    c.c.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混话,睁大了眼睛手脚并用往里缩,“变态吗?你变态啊!谁会在这个时候喊……喊妈妈?你恋母吗!”


    “我恋母不恋母你还不清楚?”他手长脚长,c.c.退开的那点距离,他抬手就把她按住了,抓着女人的脚踝把她拖回来,“但是我变态这件事,应该很多年前就被人说过了,不是吗?”


    c.c.还想骂他,被他低头堵住了嘴巴,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他越来越不容易在交锋中落到下风,学习能力那么好的一个人,没道理只对着她做一个傻瓜,c.c.有些后悔招惹他。


    他抬手摸了摸c.c.的脸颊,哪怕一千岁一万岁也是他的小女孩,说他是变态吗?啊,那就更不好让她失望了。


    他的头发在男人里不算很短,垂头时落在c.c.脸上,她痒得抖了抖,挣着想要退开。


    被误解成想跑,于是两个手腕让他扣在了一起,压在头顶。


    c.c.躲闪中抓到了一丝空隙,贴着他的唇线发声,“能不能让我死得明白点?刚才我说的话中哪一句刺激了你?”


    她看上去还很冷静呢,竟然有闲暇功夫考虑这种事,如果不是呼吸已经乱了,脸颊也是红彤彤的,几缕头发被薄薄的汗水粘在脸上,总之声音有多凉,样子就有多迷乱,如果不是这样,他就要被她骗了。


    鲁鲁修笑着侧脸咬了一口女人粉色的耳垂,“你也知道说错话了吗?可是告诉你就没意义了,自己发掘吧。”


    而在她察觉之前,他可要好好教导教导这个不知好歹的魔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可以有人,比他做得更好——他才是唯一一个达成了她愿望的人。


    落下一大截?


    开什么玩笑,那些愚蠢的人类有什么资格来跟他抢他的女孩。


    活一千岁、一万岁,这也是他的小女孩。


    他眼角飞扬,目光专注得有些可怕,骨子里的狂妄重新被唤醒,疯狂、自大、骄傲,任过去人们怎么批判他,他一个也没打算否认。


    本来就是这样。


    都没有说错。


The End(?


【正文本来应该到这里就结束啦,总体篇幅也不是很长所以也谈不上番外,但是就是上头嘛,后面不算正文算个小剧场吧,看看开心一下咯】




    c.c.只有吃饭的时候最老实,跟给猫开了罐头后,它能老实好半天一个道理。


    鲁鲁修摸了一下下巴,感谢这神奇的体质,那道渗血的抓痕已经消失了。


    可是c.c.绯红的眼角还是绯红的。


    女人的美也有不同的美,她天生不属于长相甜美可爱的那类,眼眸太清冷,神色太倨傲,五官生得分毫不差的精致,美得有些咄咄逼人。


    她不适合被称作楚楚可怜、小鸟依人,大部分时候连温柔可人都算不上,出鞘的利刃般不给人留下遐想的余地。


    鲁鲁修摸着下巴上那道不复存在的伤痕,所以她用涨红的眼睛瞪着他,生气起来、甚至哭起来才可爱得让人发疯。


    他看着c.c.揉揉眼睛,勺子舀了一口饭送进嘴里慢慢地嚼,单边的脸蛋微微鼓起来,嘴巴小兔子一样一动一动,差点又疯了。


    c.c.掀起眼皮就对上他晦暗的目光,相处这么久,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对方现在脑子里转的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当即气得不轻,对付鲁鲁修她可从来没放水过,“变态小鬼,你能要点脸面吗?”


    “脸面?”他仰头,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大大方方地展示给c.c.,伤痕痊愈后还留着浅浅的一道粉白色的印子,过不了几分钟这道印子也会消失,“不是被你撕掉好几回了?要它做什么?”


    “你的教养都喂狗了?虽然一开始的目的就不纯,但也是正儿八经当过皇帝的人,这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


    “承蒙魔女的教导,跟别人说话还需要多注意,跟你我还虚伪什么,何况在你面前顾及着脸面,我更是半分胜算也没有,其实你知道的吧,必要的时候我会说脏话的,想听吗?下次说给你听。”他居然用颇为正经的语调把这段话说了出来。


    c.c.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将他打量了一遍,“看不出来,你不要脸起来战斗力真的挺强。”


    鲁鲁修刚要说话,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微微张开的唇齿便那么张着,脸上缓缓地、缓缓地透出红色。


    桌子下,女人修长雪白的腿抬起来,脚尖正好抵在桌子对面的,他的腿间。


    “你……”


    “嘘。”魔女露出了邪恶的笑容,长睫翩转,眸光妩媚,她似乎悄悄抬了抬身体,从男士衬衫充当的睡衣下拿出什么东西,在桌布的遮掩下扔给了对面的男人。


    细软的、带着蕾丝边的布料,而且还是潮湿的。


    少年的脸庞立刻露出失措的神色,扔开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


    “上面可都是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洗干净哦。”魔女用气声对他说,然后放下腿,站了起来。


    她下楼的时候是鲁鲁修抱下来的,也没有穿鞋,这时候就光着脚踏上楼梯,细细的脚踝后面那条凸起的筋脉处,皮肤薄得几乎有种透明的质感。


    鲁鲁修也不是魁梧的体型,借给她的衬衫只够恰恰遮住臀部,她踮着脚往上跑,这一刻竟然让少年连看都不敢看。


    上了二楼,回头一看鲁鲁修还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坐在那。


    魔女神清气爽地捋了把头发,声音开心得像得了糖果的孩子,“想和我斗,还早了几百年!”


    静坐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神来的鲁鲁修深深吐出一口气。


    想生气,却先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是,互相指责什么,下限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被彼此拉下来的,不过都到了今天,他居然还跟少年时偶尔被魔女用语言调戏了一样慌乱,看来……


    嗯。


    平时花样玩得不够多啊:)


The End


#“周末父亲会来”的说法来自电影《放牛班的春天》,虽然最后鲁鲁修没有把孩子带走,但我觉得这个“周末的父亲”是一个很温暖的故事,电影里最后老师把孩子带走了

#评论的大家都很有慧根啊,我还担心写太隐晦看不懂,既然看得懂,还有个小彩蛋,我在前一篇《时间的碎片》里写c.c.让鲁鲁修……咳咳……弄里面,于是他真的听话了,很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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